丸山把手中玻璃的鱼缸放在涉谷桌上,水光在桌面折射出一小块明亮的投影。
“昨天下班去买的,觉得涉やん应该会喜欢。”
球形的鱼缸里游着一只小小的红色金鱼,涉谷探进一根手指轻触水面,立刻吓得躲进了水草里。
“给它起个名字吧。”丸山在涉谷身边坐下来,两个人趴在桌上直勾勾地看着鱼缸。“叫……香菇?”
涉谷连忙摇头,丸山笑起来,摸了摸他的头顶。“你自己决定就好了,不用告诉我。吃饭的时候喂它几粒米饭,但是不能喂太多。”说完起身打算离开,却被涉谷拽住了衣袖。
低头对上涉谷的视线的一瞬间,扑通一声,整颗心都柔软下来。
“不用谢,”他牵住涉谷的手指轻轻捏了捏,“要好好照顾它哦。”
前辈留下的记录里说涉谷不喜欢理发店。
“天气暖和起来了,要不要试着把头发简短一点?”这么问过以后又补充了一句。“我来剪。我在家里经常给弟弟妹妹剪头发,技术没问题的。”
于是就坐在床边简单地围上了毯子。大概这样闭眼坐着有些不安,涉谷伸手抓住他衣襟的下摆。
剪刘海的时候碎发落在脸上,丸山凑近了轻轻吹去。
涉谷闭上眼睛配上平刘海,样子看上去像是在期待礼物的小五学生,乖巧又温顺。丸山顺势亲了亲他的脸颊,很轻很轻,大概会被误认为是手指不经意的触碰。
涉谷的睫毛颤了颤,没有睁开眼。
后来丸山又故意用手指碰了碰同样的地方。是手指,大概是在向涉谷无声地说明,真的只是手指哦。
跟病人的谈话还没有结束,护士就神色匆忙地来敲门。
“抱歉啊,好像有急事的样子。”跟病人道过歉才跟着护士去了走廊。
“涉谷先生的家人来办出院手续了。好像是知道之前的主治医师离职了,坚持要把他带走。”
“他们人在哪?”
“应该还在一楼等手续。”
丸山把病人托付给护士匆匆往楼下走,看到空无一人的大厅猛然焦急起来,追出门外只看到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开出了大门。
“医院也真是,换了主治医师也完全不跟我们联系呢。”村上一开出医院就开始嘀咕。
“我还挺喜欢之前那个医生的,姓什么来着,松本?”
“堂本啊,你是笨蛋吗。”村上拍了一把横山的头,瞄到后视镜里涉谷正反身趴在椅背上,望着医院的方向。“すばる,怎么了?”
“说起来为什么会养鱼啊,完全不像すばる的作风。”坐在村上旁边的横山全神贯注地捧稳了鱼缸,没有回头。
涉谷远远看着丸山从大楼里追出来,身影越来越小,转过一个路口彻底消失不见。
眼泪顺着脸颊滴落,啪嗒砸在皮制的椅垫上。
“到底怎么了?”村上到底意识到不对劲,在车少的路边停下来,转身问他。
涉谷看了他一眼,猛地打开车门跑了出去。
“すばる!”村上推开车门大声喊,他却连头也不回。
“怎么了!”横山也手忙脚乱地想开门,一不留神鱼缸里的水就洒到手上,又连忙端平。“怎么了啊すばる!”
丸山跑得精疲力竭,停下来撑着膝盖喘气。
他站稳了才意识到自己在犯傻。
医院的资料里端端地写着家属电话呢,打个电话过去就好了啊。告诉他们我正在一点一点打开涉やん的心,别把他带走啊。
这样追怎么可能追得上。
他抬起头却看见涉谷穿过路口跑向他,他揉了揉眼睛才敢确认那真的是涉やん。他站直身子迎上去,涉谷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。
涉谷的眼睛哭得红通通的,头发也跑乱了,委屈又慌乱地看着他。
“哭什么啊,这么大的人了。”他走近了抬手擦去涉谷的眼泪,被他柔声安慰着反而流得更厉害。
他终于还是朝前跨了一步把涉谷抱进怀里。“我这不是在这里吗。”
涉やん好瘦啊,他想。一边轻轻拍着涉谷的背。
涉谷的头靠在他胸口小声抽噎,双手紧紧地拽住他腰部的衬衫。胸膛相触的皮肤滚烫,熨贴着连布料一起温暖起来。
“只要不是你亲口说的,丸山那家伙不行,我才不会放你走。”
等涉谷平复下来他才退开身子。“要跟我回去吗?”
涉谷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,伸手碰了碰他的手背。
于是他牵住了涉谷的手。
街对面的两个人有些看得有些纳闷。
“就让すばる跟他走了?”横山问。手里的鱼缸只剩半缸水,小红鱼在里头苦苦挣扎。
“……只好这样了。”
“我们也回去吧?”
“回去吧。”
还没回到车上又相互责备起来。
“你怎么没问问すばる愿不愿意回家啊?”
“你不也没问吗!”
“我问了他也不会说啊!”
“我问他就会说哦?”
“……懒得跟你吵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