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丸昴】象（1）
丸山赶到福利院已经是夜里一点。院长领他去涉谷的房间，一路上都在跟他道歉。
“这么晚还把丸山警官你叫来，实在抱歉。”
“不，是给你们添麻烦了。”
院长摇摇头。“本来就是我们分内的事情。但是毕竟有那么多孩子要照看，他这个样子……我们实在是没有多余的精力了。”
他穿过冗长安静的走廊，院长用钥匙打开了唯一一扇缝隙透着灯光的门。
立刻就有一个陶瓷杯子擦着他的腿砸到墙上，碎片摔了满地。涉谷坐在房间的角落里，瞪着红通通的眼睛像一只发怒的幼兽。
“我在外面等你。”院长叹了口气，小声说，在他身后拉上了门。
涉谷比他上次见的时候长高了一些，头发也长了，人还是瘦瘦小小的。“他们都是骗子，你也是，”哭久了声音颤抖又喑哑，“你明明跟我说，只要我听话待在这里，yasu很快就会来的。”
“对不起。”他为了案子在外面跑了一整天，疲乏一层一层堆积着，几乎要填满他的身体。“是我跟你说谎了。你们暂时不能再见面。”
“那yasu到底在哪里！”涉谷冲他吼起来。
他又说了一遍对不起。
涉谷在墙角缩成一小团，抹了好几遍眼泪还是顺着脸颊淌下来。“我要见yasu……你们把他关起来了……”
“没有，他很好。你只是不能见他。”
“骗子。”
他不敢对上那双委屈又愤怒的眼睛，转身拉开柜子开始收拾涉谷的衣服。
“你要把我关起来？”
“不是。”他学过心理学的，在大学的课堂上，或许也有一两节课讲过不良青少年的案例分析。但是他现在想不起来那些教科书里到底写了些什么，脑子浑浑噩噩的，混乱不堪。
“你把我关起来吧，我就可以跟yasu在一起了。”
他停下手里的动作，走到涉谷面前蹲下。涉谷毫不畏怯地瞪着他，像在面对着某种可怕的事物。他脑海里浮现起沙漠里独自闯进象群的幼狼，对着一群庞然大物拼命露出自己细小的尖牙，那样的画面。
“福利院不要你了。我要把你带去扔掉。”
涉谷愣了一下，扬起下巴。“好啊，这种鬼地方我早就待够了。”
他起身去收拾好行李，打包抱在手里才回头看涉谷。“走吧。”
时间这么晚，涉谷大概也困了，戾气消退了不少，爬起来的时候还踉跄了一小步。他伸出手想去拉一把，立刻就被躲开了。
院长还等在走廊里。“实在抱歉。”妇人再次向丸山道过歉，然后才转向涉谷。“要好好听警官的话啊。”
涉谷冷哼了一声，垂着头跟在丸山身后走下楼，再没有开口说话。
车开出院门的时候丸山听到他小声抽泣。
“你啊……”丸山趁着红灯把抽纸放到后座他的身边。凌晨的城市空寂又沉默，昏黄街灯逐一掠过，偶尔有行人。涉谷哭了一路。
他停在楼下回头打算叫涉谷下车，才看到枕着抽纸睡着的少年，腿蜷在胸前，手里还攥着擦眼泪的纸团。
涉谷被他抱起来的时候迷迷糊糊地睁开眼。“这是哪？”
他用手肘撞上车门，把怀里的人往上抬了抬。
“家。”他说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