涉谷梦到从前,晴天他们会把睡觉的旧沙发挪到屋顶的破洞底下,能看见满天的星辰。
雨天满屋子都是水声。雨自那些属于繁星的时空而来,绵延无尽,在早已腐朽的地板上汇成涓细水流。
沙发很挤,yasu总是把他抱在怀里。被雨声吵得无法入睡,yasu就会唱歌给他听,声音干净又温柔。他闭上眼睛就能离开那间漏雨的阁楼,回到有星星的晴朗夏夜。
“我们以后一起去东京吧。”yasu说,眼睛弯弯的,含着流转的光。“买很大的房子住在一起,有露台,有小院子,种大麻和烟草。”
“好。”
他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,每一个夏天都长得没有尽头。隔着一大片杂草和荒野,远处高楼林立的宏伟城市被热浪扭曲,如同沙漠中垂死之人所见的幻象。他哪一天都看不清未来的样子。
于是他对自己说,yasu想要做的事就是他想做的事。yasu想去的地方,就是他想去的地方。
记忆中他从来没有睡过这样柔软舒适的床,绒被和软垫契合地包裹着他的身体,睁开眼呆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是在哪里。他赤着脚走下床,出了卧室看到丸山盖着外套睡在客厅的沙发上。
他思考了片刻,从丸山身上抓起外套飞快地往外跑,关上门以后连鞋带都来不及系,气喘吁吁地跑向楼梯。
丸山住的楼层很高,他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才终于看见出口,在街边停下来撑着膝盖喘气。即使是在清晨,空气里也已经混进了汽车尾气和人类的味道。城市的味道。
他直起身子,一边若无其事地走着,检查起外套的口袋。手机还剩小半格电,钱包倒是鼓胀胀的,塞了一张妈妈的照片在里面。他大致算了一下这些钱够他多久的开支,思考在这段时间该里如何找到yasu,差点没有注意到手账从胸前的口袋里掉了出去。
厚厚的一本,式样朴素,他原本是不想看的,可是书签刚好压在最近写的那一页。日期是今天。
是一份采购清单。床,被褥,衣服,毛巾,餐具,杯子,牙刷,手机。连最简单的假名也是歪歪扭扭,笔画重叠着,大概是很困的时候写下的。
底下还写了几间餐馆和学校。
涉谷站在路口愣了一会儿,把手账塞回衣兜里。面前的绿灯亮起来。
丸山推开了最后一间房间的门也没有看见涉谷。他忽然着急起来,匆匆倒回客厅去找手机。手机也不在。
刚睡醒的脑子还转不灵光,他努力提醒自己冷静下来。
涉谷会去哪里?他不认识路,也没有别的朋友,会不会出什么事?虽说一点用也没有,还是忍不住埋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醒过来。
他正准备用座机给局长打电话,门锁的声音响起来。涉谷拎着便利店的口袋走进来,穿着他的外套,领口松垮地搭在肩膀上。
原来是肚子饿了呀。“对不起啊,”他松了口气,低下头揉了揉太阳穴,“我现在去做饭。”
涉谷把口袋放上餐桌,擦着他的胳膊从身边走过去,看也没有看他。